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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Noel Yeung

大學不會教你的那些事— 一本書徹底顛倒了我對正向心理學的認知



作為一個讀教育和社科出身的人,我在大學的五年間可謂受到正向心理學的浸淫—從靜觀、練習感恩、認識性格強項,如此種種全都試過了,甚至有上過大學一門正向心理學的課程,參加一系列的活動,不知不覺間自認為正向心理學的愛好者。 懷著一腔熱誠的我甚至試過將此變成自己的職業,誰知撞板後才發現這門思想被誤為詮釋後不為人知的陰暗面。剛好有次在書店買到了這本名為America the Anxious (為什麼我們拚命追求幸福,卻依然不快樂)的書,書中的例證徹底地為這門思想立下了一個堅實的反論 (counter argument),於是想好好整理下書中的論點,與大家分享: 1. 以快樂為生活的最終目標 本來就是錯誤的命題? "Happiness is like a butterfly which, when pursued, is always beyond our grasp, but, if you will sit down quietly, may alight upon you."這句名言說,你越是猛力的去追求快樂,快樂卻會離你越來越遠。 寫到這裡,前年以快樂為年度主題的我,忽然笑了一聲。快樂本來就是生活的副產品,是不需要達成某些的歷程碑才會獲得的啊,難怪以快樂視為目標,聽起來如此模稜兩可了。 又有另一派的人主張相比起「快樂」,我們要追求的應該是「意義」。然而,對於人生意義的思索又是另一個fruitless的追尋。 容許我在這裡引用一個關於跳舞的比喻:"It (dancing) is not about getting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 but about enjoying each step." 「人生的意義究竟是甚麼呢?」好多人會這樣問道。這裡牽涉的又是另一個層次的討論,我也不在這裡詳細討論。也許不同的人對此不同的見解,但依我看來,意義都是自己在人生的路途上賦予給自己的。 2. "Happiness is an inside job." 這樣的說法 有甚麼的問題? 一行禪師曾經說過,"The way out is in." 正向心理學界別有一個主流的論述,認為你必先要處理好自己的內在狀態,才能為他人和社群貢獻更多 (意念大概就是和你必先要愛自己,才能愛他人相類似吧)。 當然,我不能否定這種說法的重要性,因為現實是,許多人經歷過創傷,的確是需要一個療癒的空間,好好察覺自己的情緒狀態,照顧好自己,才能對外界做出更有意識的回應。 可是,將這個論述放到極端的危險性是,如果你將這種個人意識不斷放大,卻可能造成一種self-consciousness的反效果。有些時候,當一個人花那麼多的時間聚焦在自己的感受上,結果卻沒時間聚焦和身邊人相處身上。當你跟其他人一起相處,甚至會你時時擔心著自己的情緒,令自己更為焦慮。再者,如此專注於自我和個人主義,也會加重了越來越孤立的問題,而不是在解決這個問題。 那到底看這麼多的Self-help書籍,聽self-help coaches的見解,究竟又沒有令我們在個人成長中有所增長,從而變得快樂呢?科學至今在這方面並沒有確實的證據,然而,與身邊人建立連結,共度美好的時光,會使人活得更快樂,卻是抵得起科學的印證,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那這又代不代表,另一邊廂將他人放於首位的論述,才是正確的呢?我不假思索,只想到「為他人而活的人,注定痛苦」這句話。再者,這種純利他主義式的生活方式,應該也沒幾個人可以做到。據我看來,只要在個人、群體之間取個平衡,其實是存有兩者並行的可能性。 3. 「快樂是一個選擇」— 究竟這種說法,有甚麼的弊端?

快樂產業在傳遞「快樂是可以掌控的」這種訊息的時候,通常會引用到出自於Sonja Lyubomirsky研究的一個圓餅圖,圖中顯示了不同的因素對一個人快樂的指數的影響:基因因素占了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十是生活處境因素,而剩餘的百分之四十則是我們所可以控制的。


正向心理學的論調經常都會強調「快樂是種選擇」,指出際遇不是重點,因為我們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態,能夠任意選擇升級自己的心態。(Fun fact: 矛盾的是,快樂(happiness)這個字原本來自中世紀英文「hap」,意思是「機會」或「幸運」(happenstance/ 偶然) 或「perhaps/也許」—意思是,我們的幸福可能不是我們能夠直接控制的。就好像Stoicism的Dichotomy of Control 一樣,古人的智慧都教我們這個世界是有些事情就是outside of our control的啊— 那相比之下,現代人說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快樂,會不會是太傲慢了? (a) i. 為自己的快樂「扛起責任」這種說法很容易會走偏,變得缺乏同理心,至是全力怪責受害者(blame the victim) 正向心理學反覆隱含的強調「別再用手指著其他人,而是回頭檢視自己」,認為「我」是個需要處理問題。事實上,這幾乎製造了焦慮文化,將我們困在自己延續的自我懷疑循環裡。除此之外,認為「解決人類煩惱的真正方法要往內求,而不是往外求。」似乎也鼓勵我們把焦點放在自己身上,而忽略更廣大世界的真正議題。


生活處境對於快樂的影響力微不足道,相較於爸媽是否愛我、經濟富裕或貧困、衰弱久病與否等等處境的改善,透過正向思考、感恩日記,或細數恩典等策略,反而能讓快樂程度提升四倍,這樣的概念實在牽強。試想如果一位必須依賴福利救濟、面對不公正體制,努力撐過每一天的貧困黑人單親媽媽,看到這樣的訊息會有甚麼感受?


ii. 快樂產業近乎否定結構性問題所造成的不快樂,反而以極危險的脫離社會及政治的方式,來處理普遍的不公正問題。 正向心理學之所以近年來被各界吹捧,背後的勢力其實也很難不和新自由主義拉上關係。事實上,快樂產業的確是非常賺錢的一個行業。根據,時代雜誌報導,美國人每年在正念產品上花費四十億美金左右,瑜珈也有類似巨幅上漲的趨勢,全美現在每年花上百億美金在瑜珈課程和配件上,成為美國第四大快速成長的產業。


再者,學術界正向心理學運動的主要資助者為極度保守派。打從這個學科出現,最大的正向心理學的學術研究資助者就是美國的坦伯頓基金會(Templeton Foundation)。這個基金會的前會長小約翰.坦伯頓(John Templeton Jr.)於2015年過世。他是基督教福音派教徒,政治立場極保守,多次慷慨捐款給右派組織。他以私人名義資助的對象包括極保守的倡議團體「自由之聲」(Let Freedom Ring)及「自由觀察」(Freedom Watch)。前者的主要任務為提倡小政府及保守社會價值,後者則在網站上宣稱要阻止政客「將國家變成社會主義的歐式福利國家」。 一旦接受基金會資助的研究計畫,就都只著重個人努力及人格優勢,完全不考慮社會正義或制度性政策如何影響個人幸福,已經預設該領域的條件及知識範圍。愈來愈多研究的執行,更加奠定該預設立場的偏頗基礎,之後的研究也都只是不斷重申再重申罷了。 為著這個行業的利益和聲望,學界往往會摒棄了批判性思考。比方說,如果把很差勁的研究送到另一位心理學者手上進行同行評審(Peer review),而這位同行也已經在美化正向心理學上作了相當的投資,他便不願批評篇差勁的研究。因為這樣做的話,就會把整個領域的聲望拉低,隨之損害自己的名譽。

(b) 個人主義式的自我成長咎責論述,以及互相關懷的社群間如何思考與行動,兩者似乎背道而馳。 事實上,焦點放在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快樂負責,似乎和快樂真正的運作方式恰恰相反。許多大量且持久的研究都指向強健的社會關係和社群,屬於一個互相扶持和依賴的群體才是幸福的關鍵。 書裡提到了一個例子—大家都以為宗教之所以使人快樂,是因為它能帶領人們進行內在探索並找到人生意義。但研究人員追根究柢取得的結論卻恰恰相反,信教者之所以快樂,是因為教會的生活方式聯繫了社區,並促使社會連結。固定出席宗教活動的人們會更願意參與公益活動、義工服務、協助露宿者、捐血、幫助鄰居或陪伴沮喪者。 再者,書中以美國摩門教所提供的福利制度和北歐國家穩健的安全網作類比,指出該宗教經常提倡「助人自助」,即所有受領福利者均是以做義工換取福利的,而所包含的福利則包括衣食住行,所覆蓋的層面和規模甚至可以比擬聯邦政府。在美國這種福利及醫療福利單薄得可憐的國家,許多被邊緣化的家庭和個體都是一直提心吊膽地過生活,整天擔心跌倒了也沒有人會扶你一把,生活所帶來的焦慮感就足以吞噬幸福感了。教會能夠給予這種程度的保障,不但是提高了這些社群的幸福感,而且還為人們提供更好的機會和生活品質。有研究指出,因享有摩門 社區及其穩固的替代福利計劃的孩童比美國任何其他地區的貧困孩童更有機會長成經濟穩定的成人。該地區的社會流動率已達丹麥的標準,也就是已開發國家中的最高指標。 所以說,向內的自我探索可以提升幸福感,其實也可能只是個迷思。反之社群的相互支持,才是幸福的關鍵之處。 結語 在現今的時代裡,許多人都面對著未知的迷惘,以及身心的困擾。正向心理學的出現彷彿就成為了解決問題的金鑰匙。對於身為理想主義者的筆者來說,正向心理學的吸引力的確是無容致疑的。畢竟就如亞里士多德說的那般,追求幸福是每個人人生追求的最終目的啊。 然而,幾乎沒有人講過這套思想被錯誤詮釋後,所帶來的後果卻是災難性的。尤其對於經歷創傷(trauma)的人來說,說快樂是可以由自己掌控的這種說法,無視治癒(healing)是需要時間且一種曲折的過程的,簡直是造成了二次傷害,亦違反了任何人本主義心理學 (humanistic psychology)的基本原則。 當然,這裡我只是指出了行業內的部分害群之馬 (筆者和這些機構和負責人接觸的經歷也多不勝數),而我也相信正向心理學也幫助了不少人度過了人生中難過的時候,也不能完全抹煞其功勞。可是,此書再次提醒者我帶著批判性眼光去看事情的重要性。 指出了正向心理學的弊病,那然後呢? 書中就提出了一個值得深思的結論: 「若真心想要建立快樂的社會,人們必需改變想法,接受快樂並非由個體獨自建立的情緒,而須仰賴他人才得以茁壯成長。

我們必須從共同責任的角度來看待快樂,而非單獨將它視為個人的追求,應該試著發展出一套快樂論述來協助他人解決問題,而非忽視問題。我們必須承認,特權與不公義確實存在,並試著反抗,而不是責怪困苦的人活該倒楣。另外,更應該試著建立具包容性、善意及社會意識的幸福憧憬。」


筆者和此書的作者一樣,在花了一整年思考幸福這回事後,再沒有像往一樣執著了。為我深信,與其無止境的追尋快樂,其實快樂就是在人生旅程中不經意地出現,等著我們去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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